劉乃瑋觀點: 真知灼見,力挽狂瀾

劉乃瑋,河南省沁陽縣人,生於台北,現居倫敦。

名稱:
位置: LONDON, United Kingdom

星期五, 7月 08, 2005

Today, I am a Londoner

今天,我也是倫敦人
原載於聯合報

中午我一如往常從宿舍經科莫街、穿過塔夫斯塔公園到學校餐廳吃飯,卻見震耳欲聾的警笛聲,西裝畢挺的上班族湧入街頭,學校被封鎖,同學說他們無法出來。「我的老天爺!」等我回家看電視才知道,倫敦一早發生了四起連環爆炸,而其中兩處,就在我剛剛要走的路上!

系所緊鄰塔夫斯塔公園,是最後一起公車爆炸點,其他三處因為都在地面下,所以街上看不見災情,加上倫敦人的冷靜,微雨街頭瀰漫著一種詭異的死寂。爆炸點主要在文教區,該處以小說家吳爾芙、經濟學家凱因斯組成的「布倫斯伯里藝文圈」(Bloomsbury Group)著稱,離國父倫敦蒙難發生地上赫本與牛津街不遠。前三處地鐵站利物浦、國王十字及埃奇韋爾等是倫敦地鐵的三大門戶,分別扼守東、北、西入口,均遭受恐怖攻擊,而南方政治中心卻毫髮無傷,倫敦市長因此認定目標是針對中產階級通勤族。兩起爆炸均在倫敦大學腹地,幸而附設醫院多,傷患可就近送醫。大學學院素以法、醫聞名,這就好像在徐州路的台大法、醫學院一帶發生爆炸一樣,實在令人不寒而慄。

其中靠近攝政公園的埃奇韋爾站是倫敦主要穆斯林集散地,附近還有清真寺和伊斯蘭文化中心;而羅素廣場至國王十字站之間的地鐵爆炸點,也在我上學必經之路,它地面上就是一個穆斯林社區,每週五都有祈禱會。由於地緣關係,穆斯林人口眾多(倫敦七百萬人口就有一百萬是穆斯林),加上愛爾蘭共和軍自97年以來大致遵守停火協定(雖三月時警方曾認IRA可能再度犯案),因此布萊爾在事件一發生就很篤定地說,這是伊斯蘭恐怖攻擊。

英國際關係學者約翰‧李奇在「衝突的不對稱性:沒有死亡的戰爭」書中曾指出,對抗新恐怖主義需要更強的政府、更廣的安全概念。當倫敦因G8作東、歐盟主席、申奧成功躍為世界焦點,也同時成為恐怖份子在數十國元首面前演出的舞臺。然而從七0年代駐烏拉圭大使綁架案、八0年代桑茲絕食案的強勢作風看來,反恐經驗豐富的大不列顛在態度上是否會更加強硬,成為名符其實的「警察國家」,確實值得觀察。英國向來有提供政治庇護的傳統,然而近來由於經濟與反恐問題,工黨開始採取緊縮移民政策,連地方選舉都充斥不少排外言論,再加上爭議多時、最近剛通過二讀的身份證法草案,保守黨很可能被迫選邊站,都是這次爆炸案的可能影響。

曾經修過「恐怖主義I和II」。這可不像「全球政治經濟」,在我看來,「恐怖主義」只是大國的問題,小國根本無置喙餘地,所以課也上得漫不經心。然而現在我卻想起菲歐娜老師的諄諄教誨:「安全不再是以國家為單位,而是以個人為單位」、「恐怖主義已經全球化」,她在研究室也聽到了那一聲巨響了嗎?在公園享受日光浴的學弟妹,也看到對面醫學協會牆上噴濺的血跡嗎?通勤的法蒂瑪是否又起床晚了,幸好沒趕上地鐵?我想像自己坐在教室,旁邊血腥暴力正在上演。而所有課本裡學的恐怖主義,都比不上一次親身經歷!

倫敦大學之父、英國功利主義創始人邊沁認為,促進最大多數人的幸福才是正義。當少數極端份子重創與我們息息相關的事物,詆毀的是我們所珍視的價值,奪走的不是政客的性命,而是我們最親愛的朋友,當戰場已然超越國界,不再是一時一地,我們將會瞭解,全球合作反恐有多重要。

當我這樣告訴我的朋友詹姆斯時,他說我聽起來幾乎就像布萊爾了。我回答:「親愛的,今天,我也是倫敦人。」